2007年12月30日 星期日

[轉錄]我不知道風從哪一個方向吹

水清木華。聽起來還蠻美的。



我還記得小時候聯考,為了填志願跟爸媽吵架。因為他們要我念台大,而我只想念

東海。台大我覺得離家太遠,東海他們認為是一個很糟糕的學校。所以在折衷下,

我念了清華。當然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我覺得當時清華是全台灣最美的學校,也是

「校名」最好聽的學校。如果我念了「大葉」大學,可能我會休學,因為「大葉」

會讓我去聯想到「小花」。所以我念的是「小花」大學。



很不清楚的是,就是未來清華大學的走向。其實這個在十幾年前,我還在念清華的

時候,很多教授就已經在談論了。很多教授很不願意當時學校的政策,就是多招生

,然後多建設大樓。當初沈君山校長說:「清華要的是大師,不是大樓。」不過我

看他做的也不怎麼樣,因為我經常到校長辦公室打電話,因為他不知道跑去哪。而

什麼主任秘書的也都不在,所以校長辦公室就讓我打長途電話用了。在他當校長的

任內,我真的不知道學校多了哪一個大師。



看了清華的網頁,發現增加許多系所,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清華的未來走向到底是什

麼,像是該具有什麼樣的特色,有什麼樣令學生必須念這所學校不可的科系。例如

,如果你想念經濟系,你可能會放棄哈佛而改念芝加哥大學。如果你想念心理,你

也很有可能放棄哈佛和耶魯,而改念史丹佛大學。因為即使哈佛和耶魯校名的光環

很大,不過,在這經濟學的領域,芝加哥大學比哈佛更具有特色。你有聽過經濟學

上的「芝加哥學派」,但是一定沒有聽過經濟學上有所謂的「哈佛學派」。當然經

濟系劉瑞華教授唸書時,可能當時經濟學會有「華盛頓學派」(參見張五常文章)

。而史丹佛在心理系是全美排名第一。(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)



以前我很愛在人社院圖書館看書,有一次因為睡著了,所以被關在圖書館裡面一整

個晚上。我很喜歡漫步在清華校園的感覺。例如我從華齋走到人社院圖書館的途中

,百分之八十,我大概遇不到一個人,除非那是下課時間或是吃飯時間。這種漫步

不是很悠閒嗎?現在呢?清華華校園都是人,一堆人。在清華唸書時,很多教授對

「當時」的情況已經覺得很糟糕了,因為清華的學生「太多」了。如果晚上我從人

社院走回華齋,遇到鬼我大概不會訝異,畢竟那是晚上。可是如果遇到「人」,我

應該才會被嚇到。



唸書的時候,亞洲週刊(應該是,忘記了),有針對全東南亞的大學作評比。當初

第一名不是台大,是台科大,第二名才是台大。不過名次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週刊

在表格下寫了一行字:台灣的清華大學,如同美國的麻省理工學院,並沒有參加本

次的評比。也就是說,亞洲週刊把清華大學定位為像是麻省理工學院。



那麼現在教授們要把清華定位為什麼?



其實清華校園裡面大樓越蓋越多時,我已經可以開始體會唸書時,教授對於清華改

變的抱怨。因為一種悠閒,然後一堆樹木圍在你身邊等等的感覺已經不見了。讀書

也是可以很悠閒,上課也可以很輕鬆。不過現在這麼多的科系,這麼多的學生,那

種師生之間的相互討論,或是教授與學生的互動會不會因此而改變?



我修科學哲學,傅大為教授,我跟他吵了二節課。只是為了一個邏輯符號的「箭頭

」到底有沒有錯誤。我舉了A=A,和A=B。在A=A 中,這必然為真,沒有什麼好講的

。就像傅大為是傅大為,這句話叫廢話。可是在 A=B中,那個等號就有問題。因為

這個等號把A連結到B了。就像傅大為是個白癡,在這個時候,我就必須要去「檢驗

」到底傅大為是不是一個白癡。其實那場辯論很無聊,不過傅大為教授沒有叫我閉

嘴,而是不斷地對我的攻擊加以反擊或是提出解說,像是我剛剛哪裡的推論不對。

把我的錯誤解說完之後,他增加了我對他攻擊的力道,也增長了我的知識。有哪一

所學校,有這樣的教授可以忍受一個對於邏輯根本不是那麼瞭解,卻又容許他辯論

二節課的教授?



這是很多清華教授的共頭點,我覺得。或許我修的課大概都很幸運地碰到非常好的

教授。可以大膽地跟教授辯論,而不用怕因為你的無理而被當。之前上心理學一學

期只去過四、五次課,可是卻寫了一大堆E-Mail給方聖平教授,她也一一的回答我

。有一次期中考,我考了八十幾。我同學說沒有天理,因為我根本沒有去上課,怎

麼全班的平均是三十幾,而我卻考了八十多分。沒有什麼,因為E-Mail裡面方聖平

教授很多都有寫,而且很清楚,還寫了可以繼續閱讀哪些書。另外唐國瑛的「中國

大陸研究」,只有六個人修。因為我都坐在第一排,有一次他突然問我,他講課會

不會太大聲。因為只有我坐在第一排上課,其他五個學長坐在最後一排。後來寫了

一篇論文,被陸委會收走了。因為前半段是唐國瑛教授教的,下半段是陸委會什麼

委員上課的。他從台北到新竹教課,每一次都帶一大堆禮物,陸委會的,不用錢。

還修什麼先秦豬子思想。我報告的韓非子,最後一堂課,報告到後面教授要說道歉

,因為她不知道我會報告這麼久,以致於我沒有辦法對韓非子的思想作一個清楚的

論述。



我念動機系,大四的時候跑去修經濟研究所的西洋經濟思想史,賴建誠教授。點名

的時候,他突然問我,你有什麼樣的「動機」來修這門課?動機哦,就是我想知道

從古至今,那些所謂的大師是如何思考的。「我看得遠,不是因為我長得高,而是

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。」我也不是很清楚經濟所的學生在想什麼,應該是必修,可

是去上課的人少之又少。有一次我遲到半個小時,一進去教室,還以為走錯了。後

來過了好幾十分鐘後,才看見賴建誠教授慢慢地走過來,問我只有我一個學生嗎?

是只有我一個學生沒錯,所以他跟我說他要回去泡咖啡,等一下再上課。等了很久

,終於又有二個經濟研究所的學生來上課,所以那一節課,只有三個人上課。我喜

歡坐第一排,不過賴建誠教授說這樣他有壓迫感,叫我坐在第三排。期末考的時候

,他考了五題,一題是重農學派,另外一個是馬克思,其他三題忘記了,他也沒有

把考卷還給我。不過我在考試的時候,不斷地一直寫,寫到已經換「本」了。也就

是我的第一本答案卷已經寫完,要寫第二本。一本應該是十頁吧,也就是我寫了快

二十頁。賴建誠教授叫我不要寫那麼多,因為他不會看。可是後來的試卷沒有分數

,只有寫「非常好」。畢業的時候,他建議我去流浪。那個時候我以為他是外星人

變的,在那邊胡說八道。後來我真的去流浪,睡過地鐵站的出入口、睡過公園、睡

過公車站。然後到處飛來飛去。那是一種很棒的感覺,因為體驗到了很多不一樣的

東西。例如我睡在華盛頓特區時,那個流浪漢應該已經是罹患愛滋,但是為了體驗

恐懼愛滋病的感覺,我一樣睡在他附近。就只因為賴建誠教授跟我說:如果他回到

我這個年紀,他會選擇去流浪,去體驗每一種感覺。只是有幾個人知道賴建誠在「

抱怨」什麼?經濟思想史,一個冷門的科目。後來繼續唸書,我才知道,沒有唸過

經濟思想史的人,根本不配做一個經濟學家。像是「國富論」,經濟學之父的作品

,大家都在講那「一隻看不見的手」。可是根據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 Stigler的統

計發現,即使念到了博士班,還是有百分之六十幾的經濟研究所的學生沒有把整本

國富論唸完過。



我大概可以體會到我唸書時教授抱怨清華「不斷地擴大」的現象。因為當他們也還

是清華的學生時,那個時候他們跟教授的互動一定比我還要多很多,而且可能更加

深入。可是當清華的學系擴張,大樓開始興建,那種教授與學生的互動是不是變少

了?而那些教授們要抱怨的就是這個。現在的清華大學比我當初唸書時的系所更多

了,大樓也越蓋越大了。可是可以直接像我與教授談天談一整個下午的學生有幾個

?當然你可以怪清華的教授比較在意研究生,而不在意大學生。不過這不是我的感

受,因為我都是直接敲門,然後問教授我的問題。



覺得自己很幸運念了清華,而不是台大,更不是交大。因為校風就差很多。當李家

同在代理清華校長期間,新生訓練演講時,說不能穿拖鞋和涼鞋進入圖書館時,一

堆人站起來,直接走出禮堂穿涼鞋就是清華的特色之一,至於為什麼不可以穿拖鞋

和涼鞋進入圖書館,李家同的理由不被接受,而且也不是李家同說了就算。當時李

家同離開清華,到靜宜當校長時,系上有一個教授說:李家同是一個人才,可是..

,可是後面那個教授沒有繼續評論了。到靜宜當校長呢?耶誕節不准學生在校內開

舞會,靜宜大學的學生就自己在校門口的停車位,自己辦舞會。或許李家同因為信

仰的關係,所以不允許舉辦舞會,畢竟那一天是神聖的日子。可是這是李家同自己

的信仰,不應該強行加諸在其他人身上。我看美國總統就職典禮,最後一句話都是

:上帝保佑美國。在這點上,台灣比美國更為進步。因為沒有一個總統,未來也不

會有任何一個總統的就職演說會講媽祖保佑台灣、菩薩保佑台灣、上帝保佑台灣等

等話語。



如果可以從某些「兼職」的教授的授課方式知道校風的話,那麼政大最爛。一上課

教授就開始批評李登輝,一直罵,一直講。反正期中考你只要在試卷上寫李登輝有

多爛大概就可以有七十五了,他還是2004年總統選舉的發問人,鄭端耀。另外師大

也可能不怎麼樣,因為林宗梧還在念博士班,在清華開哲學概論。學期末教授評

比,有學生直接就在評比的問卷上寫林宗梧上課沒有教任何的西洋哲學。他看到問

卷當場「發飆」,要填寫這份問卷的學生下課去找他。幸好他轉去師大教書。林宗

梧「真的」整個學期都沒有講述過西洋哲學,因為我很喜歡哲學,我沒有蹺課過。

「新儒學」牟宗三的傳人?胡說八道。牟宗三在香港中文大學教書時,還有學生跑

去加拿大賭博的。他也沒有說什麼話。只是後來寫了一封信,要學生唸一下書,後

來那個學生真的有念了「一下」書,二年內拿到了芝加哥大學博士。那個學生叫李

天命,香港中文大學的講師,強調講師是因為他自己說他永遠不想升等。專長是語

言分析哲學。李天命蠻有趣的,批評他的人,他會反擊。可是讚美他的人,他一樣

會對讚美他的人所說的言詞加以駁斥。



這應該是清華大學的校風之一,就是教授會去包容學生,而且願意花時間和學生討

論。即使學生的思想根本就不成熟,也不正確。



聽一個學弟說華齋要拆除了。我是否可以學習台北市政府文化局一樣,把華齋「暫

訂」為清華古蹟。一個沒有空調,沒有舒適的床鋪,甚至很多地方都毀損的宿舍還

是一樣可以住人吧?整修一下就好了。我每次都很快樂地拿出照片,跟別人說,照

片上我坐著的椅子以前是哪一個諾貝爾獎得主坐過的,哪一張又是哪一個諾貝爾獎

得主坐過的。那是一種傳承的驕傲感。或許有一天我得了諾貝爾獎,會有人說:我

睡的這張床是諾貝爾獎得主睡過的,而且牆壁上還有他正在思考某一個問題的一大

堆塗鴉。因為那間寢室鬧鬼,所以當時只有二個人敢住。



風起雲湧,我沈思著,到底清華的教授們要把清華大學定位在哪裡。可是我真的不

知道風從哪一個方向吹。有一次上課學生問我:老師,你是哪一所大學畢業的。我

回答:清華。想不到學生會繼續發問:那老師,清華大學在哪裡?



國中學生不知道清華在哪裡,然後我想了一下,發現我自己也不知道清華在哪裡。

所以我胡亂地發表了這篇文章。清華到底在哪裡?又要往哪裡去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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